太行山深處,冬日剛過,凍得石頭都咧嘴。十六歲的牛皋(大伙兒都叫他“鐵牛”)正貓腰藏在半人高的枯草里,倆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死死盯著山腳下羊腸小道上的一頂藍(lán)呢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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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剝皮來了!”旁邊鉆出個(gè)半大小子,凍得鼻涕直流,是隔壁村的二狗。
牛皋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凍得通紅的巴掌:“去年他刮走咱半村的山貨,差點(diǎn)餓死人!今年他閨女出嫁,收雙份‘喜錢’,比土匪還狠!”
二狗嚇得直哆嗦:“鐵牛哥,你可別硬來!陳剝皮帶著八個(gè)衙役呢!那水火棍可不是吃素的!”
牛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透著一股野豹子看見獵物的精光:“硬來?俺爹說了,打不過就上樹!看見俺懷里這包‘寶貝’沒?今兒就讓他嘗嘗‘撒豆成兵’的滋味!”
一、“活寶”現(xiàn)世,官爺遭殃
那陳剝皮本名陳福祿,是山下縣城專管山貨收稅的稅吏頭子。
這人長得肥頭大耳,兩撇鼠須總愛捻著,一雙綠豆眼滴溜溜轉(zhuǎn),看見銅錢就放光。
老百姓背地里罵他心黑手辣,比剝皮刀子還狠,外號“陳剝皮”。
此刻他縮在暖轎里,裹著貂皮襖子,正美滋滋地盤算:“王財(cái)主家娶兒媳婦,定下五十斤山珍;李寡婦兒子考秀才,這‘功名稅’嘛,嘿嘿……”
“哎喲!”一聲痛呼打斷了他的美夢。轎子猛地一頓,差點(diǎn)把他摔個(gè)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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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回事?!找死啊!”陳剝皮氣急敗壞地掀開轎簾,只見抬轎的倆衙役正抱著腳齜牙咧嘴。
領(lǐng)頭的李捕快一臉晦氣:“大人,邪門了!這雪地里蹦出好些毛扎扎的小黑蛋子,滾在道上跟鐵蒺藜似的!硌得兄弟們腳板生疼!”
陳剝皮伸著胖腦袋一瞅,雪地里稀稀拉拉散落著一簇簇黑色的硬殼野果,正是太行山特產(chǎn)的“猴頭果”外殼(這東西外殼賊硬還帶刺)。
衙役們踩上去,可不跟踩了釘子一樣?
“哼!山風(fēng)刮的野果子,大驚小怪!”陳剝皮罵罵咧咧,“都給我打起精神!趕緊走,別誤了收稅的時(shí)辰!”
隊(duì)伍繼續(xù)前行。
可沒走多遠(yuǎn),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哎呀!有鬼撓我!”一個(gè)衙役突然捂著脖子驚叫。
“哎呀!誰揪我耳朵!”另一個(gè)衙役也叫喚起來。
“噗嗤!”一團(tuán)粘糊糊的雪團(tuán)子精準(zhǔn)地糊在陳剝皮油光锃亮的腦門上,冰得他一個(gè)激靈。
“護(hù)駕!護(hù)駕!”衙役們?nèi)缗R大敵,水火棍舞得密不透風(fēng),驚慌四顧。
四周靜悄悄的,只聽見山風(fēng)呼嘯。
山崖陡峭,古木枯枝,連鳥影子都沒一個(gè)。
哪來的鬼怪?
躲在草叢里的牛皋差點(diǎn)笑抽過去。
他旁邊放著根削成“丫”字型的長樹枝,樹枝尾巴上,用細(xì)麻繩拴著一塊涂了蜂蜜的松樹皮。
“快!二狗,再撒一把‘猴毛’!”
二狗興奮得直點(diǎn)頭,又抓了一把猴頭果外殼和凍得硬邦邦的雪泥團(tuán)子,朝著山下使勁扔。
原來,牛皋早就在半山腰一棵歪脖子老榆樹上做了手腳。
樹杈高處掛著他精心準(zhǔn)備的那塊涂蜜松樹皮,樹皮底下鋪著一層收集來的猴頭果硬殼。
一根長長的麻繩從樹杈垂下來,繞到他藏身的草叢里。
他和二狗在山上一扔?xùn)|西,山風(fēng)吹過,松樹皮上的甜味就飄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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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群猴獻(xiàn)“寶”,公堂出丑
太行山啥最多?猴子!大冷天,這甜滋滋的蜂蜜味兒就是猴群眼中的“人參果”啊!
很快,十幾只餓了一冬的山猴聞著味兒就躥上了老榆樹。
可那涂蜜松樹皮掛得刁鉆,猴爪子扒拉幾下沒夠著。
急了的猴群又抓又撓,爪子爪子踢蹬……
“嘩啦啦啦——!”藏在樹杈上的猴頭果硬殼、雪泥冰坨子被猴子們扒拉得紛紛揚(yáng)揚(yáng),像下雨一樣朝著山下的小道砸了下去!
這下可熱鬧了!
“哎喲!我的腦袋!”冰疙瘩砸在鐵尺上震得李捕快手麻。
“娘的!鉆褲腿了!”刺刺的猴頭果殼滾進(jìn)衙役的靴筒,扎得他原地蹦高。
“救…救命啊!”幾個(gè)衙役顧不得體面,抱著頭在狹窄的山路上東躲西藏,狼狽不堪。
陳剝皮抱頭鼠竄,貂皮帽早就掉了,肥碩的身體笨拙地躲閃著空中落下的“炮彈”,嘴里不干不凈地罵娘,活像一只被砸暈的肥鴨子。
場面混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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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猴將軍威武!”牛皋在山上樂得直拍大腿,“兵不厭詐,這招叫‘驅(qū)猴趕狗’!”
三、一泡猴尿,洗清“冤稅”
牛皋要的可不僅僅是耍猴戲看熱鬧。
他瞅準(zhǔn)機(jī)會(huì),從草叢里猛地跳出來,扛著那根掛著松樹皮的長樹枝(遠(yuǎn)遠(yuǎn)看著像面怪旗),叉著腰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聲音洪亮地沖著下面喊:
“陳剝皮!山神爺看你橫征暴斂不像話,派座下‘猴將軍’跟‘豆子兵’來教訓(xùn)你了!識(shí)相的,立馬滾蛋!再敢刮咱山民的油水,山神爺發(fā)火,天降火球燒死你這王八蛋!”
他話音剛落,樹上的猴子們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煞氣”(其實(shí)就是被牛皋揮舞“旗桿”驚到了),有幾只對著下面吱哇亂叫,其中一只特別膽大的,居然撅起紅屁股——
一道晶亮亮的溫?zé)嵋后w,在冬日的陽光下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
“噗——!”精準(zhǔn)地尿在了陳剝皮那張沾滿雪泥的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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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呸呸呸!”陳剝皮又驚又怒又惡心,手腳冰涼,魂兒都快嚇飛了。
山神發(fā)怒?猴將軍施法?豆子兵顯靈?這邪門透頂?shù)慕?jīng)歷讓他深信不疑!
“撤!快撤!回縣城!”陳剝皮哪還顧得上體面,頂著滿臉腥臊的猴尿,連滾爬爬鉆回轎子(轎頂都被猴群砸了幾個(gè)窟窿),連聲嘶喊著。
衙役們也早被這場面嚇破了膽,扶著歪了的帽子,拖著瘸了的腿,簇?fù)碇妻I子倉皇逃下山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的“猴毛”和“豆子兵”。
當(dāng)天下午,整個(gè)縣城都炸開鍋了。
陳剝皮一行官差頂著狼狽相逃回縣衙,口口聲聲說遇到了“山神爺座下猴精”撒豆成兵降罰,還說什么“鐵甲將軍驅(qū)獸大纛”(其實(shí)是牛皋那根掛著松樹皮的樹枝!)。
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說那尿是“破邪神光”,陳剝皮臉上的黑痣都被尿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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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縣一聽這等“神異怪誕”,嚇得不輕。
為了平息“山神之怒”,更怕自己治下出“妖異”影響官聲,居然罕見地斥責(zé)陳剝皮“行事不端惹怒山靈”,勒令他立刻停止加收“喜錢”,還象征性地退還了一些去年貪墨的山貨錢給幾個(gè)受害最重的村子。
少年鐵牛的心得
此事一出,太行山百里十三村的窮苦山民奔走相告。
少年牛皋“鐵牛”的名號徹底響徹山坳。
夕陽西下,牛皋坐在村頭老槐樹的粗樹枝上,啃著鄉(xiāng)親們悄悄塞給他的窩頭,問身邊的老獵戶劉三爺:
“爺,你說俺這招算啥?”
劉三爺吧嗒著旱煙袋,瞇著老眼笑:
“小崽子,你這叫‘善假于物’!猴子是山里最多的‘兵’,山風(fēng)是你用的‘旗’,陳剝皮的貪婪是他的‘門’。
沒動(dòng)一刀一槍,堵了他的貪心門!對付惡人,得比他們多點(diǎn)心眼!”
牛皋嚼著窩頭,眼珠子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俺懂了!打仗……哦不,過日子,光有牛勁不行,還得有‘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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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敢用猴毛當(dāng)“兵”、把山風(fēng)當(dāng)令旗、拿貪官當(dāng)戲耍的少年,第一次懵懵懂懂地嘗到了“智勝”的酣暢淋漓。
誰也沒想到,幾年后他在太行山下劫了皇綱去抗金,又在岳飛帳下鼾聲如雷嚇退金兀術(shù)。
那一肚子的“猴毛點(diǎn)子”,可不就是這天寒地凍的太行山上,被一個(gè)老獵戶點(diǎn)醒的火種嗎?
這“猴毛退貪官”夠不夠絕?少年鐵牛那股子野勁兒和機(jī)靈勁,有沒有讓你想起他后來在岳飛帳下呼呼大睡的“高招”?嘿嘿,這“兵不厭詐”的根兒,可是扎得深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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