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我們發表了這篇文章:從青島機場飛韓國的糧食販子,引起了超乎我想象的影響。過程不多說了,但轟轟烈烈的整治“三超行李”運動的序幕就此拉開。
兩年過去了,我們整得如何?
前段時間我坐了一個航班,商務航線,黃金時段。剛過了安檢,乘務長就給我發來信息:
“哥,我們今天前后全滿,已經拜托地服在登機口幫我們攔一下箱子,你幫我看看他們攔了沒有。”
我走到登機口,正看到地服小伙正在一個一個跟拿著行李箱的旅客溝通,表達出客艙行李空間有限,希望請理解并托運。
但旅客們大多只是抬頭看他一眼,然后就迅速低下頭。
巧的是,這個地服我也認識。喊了他一聲,他晃悠著過來,我說“這么多箱子啊。”他回頭看了看,說“對啊哥,根本沒人吊我。”
登機。
我數了,一共大約有80多個箱子跟著旅客上了飛機,其他的大包小包暫且不計。
我上去后,前前后后看了看,行李架全部塞的滿滿登登,甚至你想把已經放進去的包拿出來,都不是那么容易。
然后,還有19個箱子被乘務員塞進了餐車里。
是的,19個,我一個一個數的。前艙后艙的每一個餐車里都有箱子,空的餐車位也全都是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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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整治了兩年的“三超行李”?
其實我們都知道旅客為什么不愿托運。
一是落地后,托運行李出來的慢——一等就是半小時,打亂行程。
二是怕被摔壞——從裝卸到搬運,在到艙底隨飛機劇烈顛簸,在整個托運流程上,有太多節點可能導致旅客的托運行李被摔壞。
三是索賠困難——幾千元的箱子,航司只愿意賠兩百,或者賠一個普通行李箱,旅客不可能接受。(而賠償這事,還有一些更深層的復雜原因,比如旅客無法出示發票,比如旅客拿贗品箱子索賠真箱子等)
這些旅客的不安我們都能理解。
但他們可能并不了解的是,這兩年,從航司到機場,整個民航系統其實都在努力完善托運機制。
提高行李流轉效率、建設全流程監控、干部一線督查、地面崗位協同,每一環都在被不斷修正。可即便如此,旅客依然不愿意托運。
事實上,近幾年因托運行李引發的投訴并未明顯減少。一旦出現一次輿情事件,就足以讓所有曾經歷過“行李被摔、被弄壞”的旅客集體共鳴,導致旅客群體的更加不信任。
那在旅客信任之前,既然我們已經喊了兩年的口號,那民航能不能“強制”旅客托運?或者不說強制,而是采取“先來后到”的原則,行不行?
很難。因為民航還被捆著手腳,拴著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旅客滿意度。
眼看著旅客人手一個箱子,地服不敢攔,客艙里塞不下了,乘務員不敢管,怕一個投訴毀了一整個月的績效。
我們苦口婆心的勸,旅客一句話就能把我們懟的檐啞口無言:摔壞了你賠?
于是滿意度成了我們行業頭上的緊箍咒,它本是為了改善服務,但如今卻反過來限制了執行標準的能力。
我們得承認,在托運行李這件事上,中國民航乃至世界民航(除極個別機場),都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旅客的不信任不是憑空而來,破損、延誤、丟失、賠償流程復雜,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體驗缺陷。
但更大的問題是,當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些問題,我們卻選擇了“放棄底線”來討好情緒。
行李問題解決不了,就只能犧牲了安全原則和管理秩序。能塞就塞、能藏就藏、能忍就忍,只為“別讓旅客投訴”,只為“滿意度不出紅線”。
大家心里都明白,現在的民航不缺規定,缺的是敢執行規定的環境;不缺制度條文,缺的是一個不讓執行者背鍋的體系。
這不是在提升服務體驗,這是在鼓勵違規操作。不是為了更好地飛行,是為了更穩地“避責”。這才是真正的荒唐。
所以在三超行李這事上,民航自縛雙手已經輸了。
航空公司一邊堆高會員等級、商務快線一條一條的開,營造著高端形象,另一邊卻連最基本的行李管理都無力管控。
就算遇到一個認真的乘務長,堅持要把那些塞不下的行李箱托運,可晚關了艙門,“航班延誤”這四個大字誰也擔待不起。
在暫時“安全”的表象下,這些隱患似乎可以被視而不見。但航空安全從來不是概率游戲。安全一旦讓位于“表面滿意”,就意味著整個系統開始以僥幸為常態運行。
誰能保證每一次顛簸都恰到好處、不至引發行李架結構受損?那些行李不會砸到旅客頭上?
誰能保證在一次緊急撤離中,那些被塞進餐車、堆在廚房間的行李,不會成為逃生的障礙?
我們不敢保證,我們只是假裝問題不存在。
據我這兩年的觀察和接到的各種各樣的反饋,我覺得就行李這事,民航已經低頭了。
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我們的聲音也許微弱,但我們不會停止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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