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十年代,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中出土《老子》(《道德經》)帛書,分甲本與乙本。由于墓主利豨死于公元前168年,比老子晚了300多年,因此馬王堆道德經是西漢初期流行的版本。
但在二十年之后,在湖北省荊門市郭店一號楚墓中,考古發現戰國版《道德經》,大概時間為公元前300年左右,該版本與馬王堆《道德經》既有相同又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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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考古發現外,還有大量傳世版道德經,古今最常見的是三國王弼注釋的“通行本”,另外還有260多種版本。
問題在于:馬王堆、郭店版、傳世本的道德經有何不同,作者到底是不是老子,中國古代是如何保存、流傳道德經的?等等。接下來,簡要的談一談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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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經的作者是誰
對于道德經的作者,司馬遷也不確定,給出了三個可能,即孔子時代的周王室史官老子、或楚人老萊子,或秦獻公時代的周太史儋。因此,道德經的作者是個謎團,并不一定是老子,乃至是不是春秋時代的作品都不能肯定(原因見下文)。
但郭店楚簡的出土,一定程度上縮小了作者的范圍,顯示道德經作者應該生活在春秋時代,或者說最早是戰國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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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郭店版只有一處“取天下”,即“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這是周王室“無事”恢復天下共主地位,但漢后道德經多次提到“取天下”,是諸侯取天下,顯然當時天下歸一大勢所趨;此外,還有反戰力度不同,郭店版反戰力度遠低于漢后版本,說明當時戰爭烈度應該還不大。
因此,郭店版道德經內容,不太符合戰國時代,反而更符合春秋時代。當然,想要據此認定作者是老子還是老萊子,目前還做不到,只能說按照傳統習慣認為作者是周太史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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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郭版本不同原因
馬王堆和郭店版道德經存在很大不同,其中不同比如馬王堆版中反戰思想越來越強烈、提出“絕圣棄智”和“絕義棄仁”的否定仁義禮、多處“取天下”、以及濃郁戰國歷史背景的“萬乘之主”與“三十輻共一轂”(學者郭寶鈞的考證,戰國中后期才出現“三十輻共一轂”的車輪)等,而郭店版卻比較微弱或沒有相關內容,總體來說不同之處很多。
因此,根據兩個出土版本的不同,大致可以判斷馬王堆著于戰國中后期、郭店版著于春秋晚期。
那么,這兩個版本都是道德經,主體基本相同,那么為何會有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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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其實很簡單,就是老子或老萊子寫出了“道德經”,戰國古人(極有可能是周太史儋)在此基礎上“創作”,當然中間可能還有其他人參與“創作”,甚至夸張的說被改寫的“面目全非”。漢朝之后,其實也有改寫道德經,只是主要因為“避諱”的改寫,幅度不算太大,比如因為避諱漢文帝劉恒之“恒”,于是將道德經第一句話“道可道、非恒道”改為“道可道、非常道”。
可見,我們所讀的道德經,其實不是最初版本,而是先秦不同時期集體創作的結果。類似作品還有不少,比如“山海經”也是如此,還有“尚書”等。總體來說,先秦很多作品都存在這一現象。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考古發現,那么我們就會以為所讀的道德經著于春秋晚期,但因為傳世道德經中的部分內容又與春秋時代格格不入,于是以前就有人懷疑道德經可能是“托古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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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文獻“層累”現象,在國外則更為普遍,比如阿拉伯的《道里邦國志》,據說是9世紀的地理學作品,其實就是多個時代集體創作的結果,還有雅古特《地名辭典》也是如此,甚至因此讓后人誤以為“哈瓦利吉派”宗教從7世紀一直活躍到13世紀。但如果搞不清楚,就會以為《道里邦國志》完全是9世紀的作品。
據此,那么所謂古希臘古羅馬的經典作品,其中很多記載了先進科技或理論,真的是2000年前的嗎?或者,真相是后人在前人作品上不斷“層累”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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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獻注釋體系
沒有任何聲明的修訂、增補前人作品,還沿用前人“書名”,勢必會帶來很多問題,最直接的影響是導致時空錯亂。比如后世道德經中的“三十輻共一轂”,那么就會讓人以為老子時代已有這樣的車輪,還比如某些后世的先進科技或理論修訂到數千年前的前人作品中,那么必然時空錯亂。
對于這一問題,漢晉時期的古人慢慢意識到了,于是發展出了“注釋體系”,不改變原文、而對原文字詞等進行解釋。比如,古今流傳的通行本道德經,其實是王弼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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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古代很多著作就能原汁原味的保留了下來,某人想要表達某些觀點,可以通過對經典的注釋或自己的理解來“夾帶”某些的觀點。
當然,印刷術出現之前,只能傳抄相關文章,其中還有別有用心者,因此很多文章必然出現多個版本,這是難以避免的,比如道德經就有260多個版本。換言之,即便印刷術出現了,因為此前已有很多道德經的版本,那么也就不可能改變道德經版本眾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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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注釋體系”除了更便于讓作品原文流傳下來外,因為古代注釋家距所注古代文獻的時代較近,對古代文獻產生的時代背景、文化特點、典章制度、風俗習慣等情況都比較了解,所以一代又一代的注釋對于后人理解經典非常重要,同時注釋的內容本身也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比如,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其實對“水經”的注釋,最終價值卻高于“水經”。
相比之下,古代國外基本沒有注釋體系,這就帶來了兩個問題:一方面最常見的是在前人作品上不斷修訂、增補,乃至直接篡改,導致后人難以判斷作品年代;一方面沒有注釋幫助,如何能準確釋讀更古老的文章?要知道,文字讀音和內涵都會隨時代不斷變化,比如“乖”在唐之前本意是“不乖”,西方文字內涵難道幾千年不變?如果不斷變化了,那么如何準確釋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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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透過道德經在中國的流傳情況,再看西方古希臘古羅馬等的文獻,只能感慨西方所謂經典文獻的流傳實在太過“神奇”,好似有“西方大神”保佑,讓它們能“原汁原味”的流傳下來,且還能被精準的釋讀。如此,西方歷史中的古希臘古羅馬等不被質疑才怪。
因此,所謂西方古希臘古羅馬的經典作品,大概率是文藝復習之后不斷修訂增補的結果,且修訂增補的內容遠大于“原著”(出現時間不確定),于是才會違反文獻流傳的基本規律,才會出現經典作品版本很少的現象,才會導致文獻與考古遠遠對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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