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月將盡,你那里的夏天結束了嗎?
在這個夏末,如果你也看了B站up主食貧道的視頻《首爾夏天》,一定會對串聯起全片的女作家印象深刻。她就是《父親的解放日志》一書的作者——鄭智我。
食貧道總導演餅叔直呼“她太符合毛主席的標準了”;這期需要付費觀看的3小時視頻,目前則達成了近500萬人次觀看的成績,成為短視頻時代的小小奇跡。
究竟,身處于充滿內卷、容貌焦慮的資本主義韓國的她,一個“非典型”韓女,是如何在B站令年輕人們在彈幕高呼“世界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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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筆寫字,放下筆種地。她太符合毛主席的標準了。”這是餅叔剛來到鄭智我生活的智異山,看到院子里一片綠油油的菜地時的感想。
會種地,是因為當時的社會情況如此——1952年前后,韓國進入智異山抗敵的游擊隊員們或是犧牲或是入獄,基本只剩農民活下來了。鄭智我的父母就是當時的游擊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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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智我是資本主義韓國里社會主義者的女兒。她曾被韓國當局審查,寫的小說也一度遭到禁售。然而回憶過去,她率先想起的是父母鮮活有趣的過往;她筆下的苦澀,也都在用令人啼笑皆非的幽默進行解構。《父親的解放日志》,正以黑色幽默的筆法,寫下在資本主義韓國堅持社會主義信仰的父親,充滿理想、善意與人情味的一生。如其開篇所寫:
家里來了一個陌生女人,母親最擔心的卻是跳蚤。父親一臉嚴肅地望著母親,說:“你說,我們在智異山拼上性命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老百姓嗎?她就是當年你誓死保衛的老百姓啊!” …… 一晚上過去,父親的那位老百姓給我留下了一身的跳蚤,還用一根椽木挑著順走了半袋子大蒜。
父親為了他的老百姓連家都不顧,但當背后的緣由旋即浮現,便讓人不禁對懷抱理想的雙親感動,因為他們心里只有最質樸的愿景:
(父親母親)不僅沒有因為對方的忘恩負義而憤慨,反而懷著期待,希望在未來的新世界里,老百姓可以不用為了飽腹而去偷半袋大蒜。
在鄭智我眼中,父親無時無刻不在踐行這份信念:干活兒不需要別人指使,上樹摘柿子他自告奮勇、下雪后的路會最先被他清理得干干凈凈;但凡周圍人要上醫院,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給醫生打電話,第二天就帶著人去看病了;退了學的“不良少女”跟他成了一起抽煙的朋友,最后被他說動,準備參加高考……
這樣的父親,一輩子沒有被社會接納。“社會主義”是直到現在也不能在韓國談論的話題,鄭智我就是在這樣身為“異類”的處境中,在人云亦云的時代里,成長為一個極具獨立思考能力與辯證視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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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韓國,成為“異類”依舊是人人恐懼的事,人們活在“你為什么和我們不一樣”的審視中。
外表是最容易被衡量的東西,韓國整容業的發達更令無數人趨之若鶩。而這不只是當下才興起的事,早在《父親的解放日志》記錄的時代,就已初見雛形。
鄭智我寫到,當時電視里的女人個個年輕貌美,身為女孩的“我”卻連護膚品都沒怎么用過,更別說彩妝。再加上與名字不符的壯碩身材,“我”不得不忍受這種落差帶來的錯愕和侮辱。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長得并不漂亮。從小父母就沒有給我買過色彩鮮艷的衣服,更何況他們自己就堅信,衣服這種東西有一套換洗的就夠了。 …… 我不是有意要效仿父母,但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就變得跟他們一樣,毫不在意外表了。 …… 我真心覺得,下等中的上等就算化了妝又有什么用?給南瓜畫上條紋就能變成西瓜了?有那些錢去買化妝品,還不如拿去喝酒。
時至今日,人人都在因外貌被審視,審視的目光也愈加嚴格。沒有人想成為人群中特殊的那一個,越是大城市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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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畫上條紋當然變不成西瓜,只不過是人們都在拼命用變美的方式做偽裝,為的是融入這個社會,不讓別人的目光注意到自己。
紀錄片《首爾夏天》中,鄭智我回憶起《父親的解放日志》中的橋段,又一針見血地點出了這背后的社會心理:
“原本韓國社會就有這種集體主義的意識。‘別人做了,我也要做’的這種從眾心理……對于別人的眼光,格外地敏感脆弱,被潮流牽著鼻子走,隨波逐流。”
“如果世界上只有漂亮的女人,美的標準也會改變。有我們這樣的人來襯托,她們才顯得漂亮。所以,我們應該認同多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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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南瓜變不成西瓜,一類人或許很難變成另一類人——然而,這并不等同于,不同人就無法求同存異、和平共處。
在《父親的解放日志》中,父親的葬禮上,吊唁的賓客形形色色,官員、犯人、反目的親戚、叛逆的少女……他們回憶與父親的過往,階級、隔閡、成見、仇恨……在這個小小的廳堂里都不復存在。
他們都與父親相知相交,彼此之間也有過不可逾越的圍墻。看著他們,我好像看到了韓國社會的縮影。只是他們并不像那些保守和進步陣營之間只會扯著嗓門互相指責,而是互不干涉地用自己的方式悼念父親。他們之間存在一種微妙的和平,一種或許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實現的和平。總之,父親的葬禮現場有著適度的奔忙與平靜。
延及現實,鄭智我回憶起自己過去被捕、后被釋放的經歷,當時的抓捕負責人所說的一番話,透出濃重的人情味,且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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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智我開玩笑說,自己的兒子對韓國歷史了解不深,但認為外公外婆是為了一些美好的價值而戰斗過的人。兒子的女友是美國軍人,鄭智我和兩人見面時,會打趣兒子說好歹是游擊隊的孫子,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調侃之下,是否也懷有美好的憧憬?
——人類,何時能終于變成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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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鄭智我每天都會給住在隔壁的母親做好飯送去。母親已經一百歲了,至今對心中的信仰堅定不疑。從女兒的角度看父母這一生時,鄭智我的目光里有敬佩和感懷,而那些藏在時間里的溫暖與愛,早已悄然落入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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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解放日志》的腰封上有這樣一句話:一本背叛整個韓國的小說。文在寅在推薦這本書后,被韓國網民罵道:“兩個赤色分子,手拉手滾回朝鮮去吧。”鄭智我則說:“這是一本背棄眼中所見韓國之書,也是一部找尋心中真正韓國之書。”
如果把時間倒回到更早,早到劃下那道三八線時,這方土地的命運似乎就已變得身不由己了。但此刻,當夏日的簌簌蟬鳴猶在耳邊,暖風徐徐吹來,卷起層層溫柔的海浪聲時,在那些宏大敘事之外,我們會自然而然地注視起一個個活生生存在的人。作家、她的父母,還有視頻中的海女、練習生女孩......在這個世界上,可愛的是努力活著的勞動人民,是心里有光的理想主義者,他們的能量力透紙背,卻以如此平靜的口吻講述著曾經歷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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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后,鄭智我一如往常,哄已經一百歲的母親吃飯。下圖便是這位年屆百歲游擊隊員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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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媽媽,喝點湯吧。”
“一會兒喝。”
“您就當作是李鉉相先生給您的,喝掉吧。”
“先生是多么地為我著想……先生早就不在了吧。”
“早就不在了。
1952
年就犧牲了呢。”
母親靜靜地望向窗外,風吹茂密的樹葉,沙沙響。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是舊時理想的回響,也是延續至今,人心的至善至純。
《父親的解放日志》
10萬字,只寫父親3天的葬禮。
父親死了,撞上電線桿死的。
嚴肅古板地活了一輩子,最后竟然就這樣,結束了他一本正經的人生。
我的赤色分子父親,一個一生“徒勞”的倒霉蛋,為實現人民當家作主奉獻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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