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豐裕到人文：我們時代的精神回家路

撰 文/ 謝三

前幾天和一位朋友聊天，他是北方一條老街區(qū)的營造者，最近正和「品牌星球」辦一場叫“重構(gòu)東方人文主義敘事”的論壇。他說，這題目聽著大，可走在他那條街上，看老墻根下曬太陽的老人，巷子里飄著的槐花香，倒覺得“人文”這兩個字，就藏在這些煙火氣里。那天我們琢磨演講提綱，最后把題目定成了“用人文，復(fù)興生活”，不是要講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聊聊，咱們中國人的日子，是怎么從“夠不夠”走到了“好不好”，又要往“活出點(diǎn)意思”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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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代人，怕是最懂“短缺”和“豐裕”的冰火兩重天。三十年前，誰家買個彩電引來全村圍觀，過年才能吃上頓八菜一湯。現(xiàn)在呢？超市貨架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快遞盒堆到家門口，連直播間里的主播都在喊“這個真的不需要，別買了”。從“有沒有”到“用不完”，這哪里是簡單的物質(zhì)多了？這是整個社會的底子換了，我們真的走進(jìn)了“豐裕社會”。

可“豐裕”之后，有意思的事來了：你發(fā)現(xiàn)人們開始挑了。不再是“能穿就行”，要穿得“有感覺”；不再是“能住就行”，要住得“夠舒坦”。

這幾年國潮火起來，不是簡單的“中國風(fēng)”，是年輕人在漢服的針腳里找講究，在故宮文創(chuàng)的紋樣里認(rèn)溯源。新的文化街區(qū)一個個冒出來，不是蓋幾棟老房子就完了，是要讓咖啡館的香氣和老茶館的水汽摻在一起，就連逛博物館，都從“教育孩子”變成了“自己也想看看那些老物件里，藏著咱們祖宗怎么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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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就是“審美社會”的苗頭。豐裕是土壤，審美是剛冒頭的芽。當(dāng)肚子吃飽了，眼睛就想看看好看的，心里就想找找“這東西跟我有啥關(guān)系”。這不是什么高深的學(xué)問，就是人活著的本能：日子過順了，就想活得更“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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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審美社會不是終點(diǎn)站，就像一個人，先是學(xué)會穿漂亮衣服，慢慢就會琢磨：這衣服穿在我身上，到底合不合我的性子？這就到了“人文社會”的門口。

什么是“人文”？不是課本里的“人文主義”四個字，是把“人”當(dāng)回事。不是把人當(dāng)消費(fèi)者、當(dāng)勞動力，而是當(dāng)一個活生生、有喜怒哀樂、有來龍去脈的人。你去看現(xiàn)在做得好的品牌，不再只喊“我多好”，而是說“我知道你加班到半夜，所以這盞燈的光調(diào)得暖一點(diǎn)”。你去逛好的社區(qū)，不再只刷墻修路種樹，而是留塊空地做成體育中心，給孩子們搭個圖書館，讓年輕人下樓有咖啡館待著，媽媽們有面包房和花店……用商業(yè)眼光看，這就是“用戶主義”最實(shí)在的樣子：不只是做生意，是陪著人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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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屬于中國人的“人文”，又和別處不一樣。前陣子讀《莊子》，“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突然就明白了：咱們老祖宗講的“人文”，從來不是“人管著萬物”，而是“人和萬物坐在一張桌上喝茶”。你看古人造園林，不砍老樹，不填池塘，讓房子順著地勢長，讓花花草草自在開，這就是“自然”。你看老茶館里，茶碗碰著茶盤都是輕的，這就是“內(nèi)斂”。逢年過節(jié)，一家人圍坐一桌，不說“我愛你”，但給你夾菜的手、給你添酒的動作，全是“情感”。

中國式的人文精神，是不把自己當(dāng)世界的主角，而是與天地萬物相安相處。它不追求轟烈，而追求細(xì)水長流；它不是占有的文明，而是理解、謙和與體恤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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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人文社會”聽著太玄，離咱們遠(yuǎn)。可你想想：你媽買菜時，不再只挑便宜的，開始說“這家的蘿卜新鮮，帶著土腥味”；你周末不再只刷手機(jī)，愿意花一下午去門口小公園漫步；就連年輕人玩露營，都不再只買貴裝備，而是學(xué)著看云怎么飄、聽鳥怎么叫，好朋友們聊一個有意思的話題。這些不都是“人文”的小嫩芽嗎？

從豐裕到審美，從審美到人文，這不是誰規(guī)劃出來的，是咱們中國人過日子過出來的。就像我那位街區(qū)營造者朋友說的：他修老房子，不是為了“復(fù)古”，是想讓住在這里的人，早上推開窗能看見老槐樹，晚上回家能聽見街坊打招呼，這就是“人文社區(qū)”最實(shí)在的樣子。一個社區(qū)這樣，十個社區(qū)這樣，等咱們都習(xí)慣了和自然好好說話，對身邊人溫柔以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慢慢就成了“人文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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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這不是什么“趨勢”，是咱們中國人骨子里的那點(diǎn)“過日子的講究”。從短缺到豐裕，是為了“活著”；從豐裕到人文，是為了“活明白”。活成一個知道自己從哪來、喜歡什么、珍惜什么的人。

咱們的人文社會，不在書本里，不在演講臺上，就在這煙火氣里，在咱們每天過日子的一茶一飯、一言一行里。

這路，咱們慢慢走，走著走著，就活回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撰文：謝三 | 編輯：拂曉｜ 視覺編輯：劉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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