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筆至此,淚如雨下,心有不甘,法不治眾伊難服。
過幾天我很可能被抓,但只要不是死刑,今生活著目的就是:
一定要討個說法,除非置我于死地。”
這是一年前少數民族女企業家馬藝珈伊寫給《中國經營報》信件中的原話。
彼時,馬藝珈伊在為貴州六盤水市水城區承建包括幼兒園、小學和易地扶貧搬遷工程等多個項目后,遲遲拿不到工程款,討要工程款8年后,馬藝珈伊負債滿身、游離失所,自己也被打傷,甚至被扣上了尋釁滋事的帽子。
不曾想,一年半以后,熟悉的劇情再次上演。
今天,看到《大象新聞》的報道,我很震驚也很遺憾。
我震驚的是,當年這件事在網上引發巨大輿情,本以為類似的事情不會再發生,沒想到一年半以后,在距離六盤水僅僅數百公里的仁懷市茅臺鎮,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現。
我遺憾的是,如果不是大象新聞的報道,或許很多人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在我關注的數百家媒體中,除了大象新聞,幾乎沒有頭部媒體敢碰這件事。而那些敢碰這件事的,也不過是平時閱讀不過千的小媒體。
時間回到2017年,重慶泰克和另一家國企組成聯合投標體,并中標了貴州仁懷的“安龍場白酒廢水處理廠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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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前簽訂的合同中幾方約定,重慶泰克和那家國企負責項目投融資和建設等事宜,同時擁有30年特許經營權,待期滿后再無償移交給當地。
這是一個大工程,總投資高達8.2億元,其中8億元由中標企業投資,而重慶泰克又占到這8億元中的大頭,其投資和融資超過7億,占到項目公司股份的86%。
不管是貴州還是仁懷當地,都對這個項目十分重視,在各級媒體,甚至央媒報道中,都多次提及這個項目。
按理說,這樣一個如此重大的項目,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各級部門都有關注,根本不會出現什么意外。
然而,意外還是出現了。
2021年1月,這個廢水處理廠試運行;2022年5月,通過環保驗收,也就是說這個項目可以正式運營了。
到這里,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2022年6月10日,也就是項目投入運營不到一個月,有關部門就向重慶泰克和那家國企下達了“解除合同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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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合同當天,工業局將廠里員工集中到一起,宣讀了“解除合同通知書”,說重慶泰克存在重大違約行為,同時解除項目合同。
不給他們任何反應和處理的時間,當場就要求員工兩小時內收拾私人物品離開。
通知書中沒說違了哪個約,也許是廠子員工不小心踩到了當地的某種特有螞蟻,造成重大安全事故,所以違約了;又或者是上班時老板左腳先邁進大門,所以違約了。
此后,兩家中標企業的員工被禁止進入廠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廠似乎和投資人沒了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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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覺得徹骨的寒冷,在夏末秋初的余溫中,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一個投資8個多億的大工程,在各級部門的注視下,前腳建好后腳就被“搶”去了,這何止一個魔幻能夠形容的了的。
在這條新聞的評論,點贊最多的一條評論只有五個字:
“這就是明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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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勝有聲,文字的魅力就在于此,短短的五個字,在風輕云淡間訴說著無言的恐怖。
泰克公司創辦人唐顯策說,解除合同通知書上說,泰克公司存在重大違約行為。
但有意思的是,在一開始的中標合同中,明確約定了,發生違約行為后,對方應先通知違約方采取補救措施,給予90日寬限期,如果還是沒有補救或無法補救,對方才有權提出終止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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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常說白紙黑字想賴都賴不掉,可殊不知,白紙黑字不過是對有道德者的約束,而對于良心,任何白紙黑字都難以約束其中的荒唐與諷刺。
此外,在原始的合同中還提到,如果甲方單方面決定終止合同,要給予項目公司足額補償。
別提補償了,就連終止合同前,他們甚至沒有收到任何通知。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派人把員工趕走,強行接管廠子。
底線,永遠在普通人看不見的深入。
而代價和悲劇,永遠是底層在默默承受的難以承受之重。
到這里,荒誕并沒有停止,反而還在繼續,愈演愈烈。
后來,雙方就這件事對簿公堂。雖然當地工業局的行為并沒有獲得法律支持,但整整三年過去了,廠子依然處于被接管狀態。
和馬藝珈伊的遭遇更類似的是,事發后,唐顯策瀕臨破產。此前泰克公司每年營收高達3個億,光納稅就有兩千萬。但因為投資了這個廠子,他拿出公司全部資金2個億,又貸款融資5個多億。
在這三年里,雖然公司名義上還屬于自己,但收益自己卻一份也拿不到。面對催款和貸款逾期,這些年他光收到的開庭傳票就高達一百多張,企業資金鏈斷裂,自己也患上了抑郁,三年里頭發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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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里,當地曾承諾處理這件事,然而卻一拖再拖,沒有人能解決這件事,也沒人能給他說法,就連記者的多次采訪,也以領導電話“無人接聽”和“掛斷電話”而告終。
諷刺的是,這件事是24日上午曝光的,24日下午兩點當地就發布了情況通報,說成立專班對事情展開全面調查。
看完整個故事,我只覺得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太荒謬了。
文章的最后,我想說,對一個人的不公,就是對所有人的不公。
我所擔心的是,如果這種不正常的邏輯演變成正常,那么沒有人能保證不被不公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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