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時，烏克蘭需要反腐嗎？

過去一段時間，老熊有家人病了，又遭遇各種煩心事，有一段沒有更新。人到深中，諸事繁多，實在苦惱。

但最近有一件事，引起了熊叔的關注和深度思考。這就是烏克蘭的反腐風波。

說反腐風波不夠準確，應該是反腐機構風波，7月22日，烏克蘭議會以263票支持通過第12414號法案，授權總檢察長控制國家反腐敗局（NABU）與特種反腐敗檢察處（SAPO）的調查權限和案件批準。這一職位由總統提名，實際上賦予了總統間接控制反腐機構之力。

翻譯一下，有個人能夠控制案件調查的開關，而這個人還是總統提名任命的。因此，反腐機構的獨立地位遭受到破壞。

此事在烏克蘭政壇引發地震，甚至導致美帝、歐盟對此暴跳如雷，認為是烏克蘭反腐事業的大倒退。

果真是大倒退嗎？如果此事是發生在和平年代，那么熊叔也認為是大倒退。但是，當烏克蘭處在戰爭期間，如此操作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從長遠看，熊叔認為，這又是一個雙輸局面，本來應該全國團結一致對敵的時候，非要讓總統以法律形式將對反腐機構的限制規定下來。

01

烏克蘭反腐雙輸局面

烏克蘭是歐洲國家里腐敗最嚴重的國家之一（熊叔認為俄羅斯不算歐洲國家），因此在進入歐盟的條件里，就有明確的反腐限定。

自2014年“冬日烈火革命”以來，為反對體制性腐敗，烏克蘭建立了關鍵機構——國家反腐敗局（NABU）與特種反腐敗檢察處（SAPO）。兩者長期保持獨立運作。

澤連斯基自2019年上臺后，在反腐方面取得了一定進展。2023年以來，NABU和SAPO調查了包括官員、法官、國企負責人在內的諸多高層腐敗案件，影響顯著。

如今年六月，反腐敗局曾經指控烏克蘭現任副總理兼民族團結部長奧列克西·切爾尼紹夫，涉嫌在2020至2022年出任社群和地區發展部長期間，于一項國有土地發展項目涉收取34萬美元賄款。

同時，反腐機構在戰爭期間多次調查軍隊腐敗情況，并引發了一些爭議，比如一系列征兵機構的腐敗行為。

對軍方的調查，造成軍方內部人心惶惶，且產生了比較大的反彈。

到7月21日，烏克蘭國家安全局突擊搜查了國家反腐敗局辦公室，拘捕了2名反腐敗局官員，并對15名員工進行搜查。

烏克蘭安全局（SBU）捉住一名為白俄羅斯克格勃從事間諜活動的人

消息指，行動是與針對一次交通違規行為進行的調查，但行動涉及的員工數量占反腐敗局的大部分，直接導致機構運作陷入癱瘓之中。

緊接著，7月22日，烏克蘭國會以263票贊成、13票反對、13票棄權通過第12414號法案，法案允許由總統任命的檢察機關，對向國會負責的國家反腐敗局與特別反貪腐檢察官辦公室進行更直接的監督，日后兩個機構的行動須經由總檢察長核準，總檢察長還可以撤銷他們進行的調查。

法案通過當晚，澤連斯基立刻簽署，使法案生效，一點回旋余地也沒給。

目前總檢察長是由澤連斯基提名的魯斯蘭·克拉夫琴科出任，克拉夫琴科被指是澤連斯基的親信。

一系列削弱反腐力量的動作引發了部分民眾對澤連斯基的反對，烏克蘭多個主要城市出現廣泛的抗議活動，大批市民到澤連斯基在社交平臺發布的每日影片講話下留言，批評澤連斯基簽署法案是“背叛”烏克蘭人民。

烏克蘭國會議員季莫申科留言指澤連斯基已經失去社會的信任。

律師葉夫亨·普羅寧寫下總統先生，社會對第12414號法律感到憤怒，現在不能接受您的任何資訊。

作家基拉·科斯表示，曾經參與尊嚴革命的學生已經30至35歲，現在已經是成年人，愚弄他們不是那么容易。

2014年的冬日怒火，烏克蘭人民推翻了親俄政權

烏克蘭士兵斯拉瓦·喬尼寫下這是烏克蘭人民的恥辱和背叛。

不少留言將澤連斯基簽署法案的行為與2013年的親俄總統維克托·亞努科維奇相提并論，指控澤連斯基集中權力和削弱關鍵機構。

除了國內的反應，更主要的批評來自國際。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就剝奪烏克蘭反腐敗機構獨立性的新法律與澤連斯基聯絡并提出強烈關注。

她指出尊重法治和打擊腐敗是歐盟的核心要素。作為候選國，烏克蘭需要充分維護這些標準，不可能妥協。

美國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成員民主黨籍的沙欣和共和黨籍的格雷厄姆表示：自2014年以來，烏克蘭在反腐敗議程上取得顯著的進步，即使在與俄羅斯侵略作斗爭期間，仍然證明烏克蘭人民的非凡決心。

但澤連斯基簽署的法案，會破壞（反腐事業）大部分進展，并違背烏克蘭巨大的戰斗精神以及烏克蘭公民和國際社會的期望。敦促烏克蘭政府不要采取任何會破壞反腐敗努力的行動。

但他們也強調，美國仍將繼續大力支援烏克蘭。

02

烏克蘭需要反腐，但戰時值得商榷

此番澤連斯基通過立法削弱反腐機構獨立性，無論對他自己還是對烏克蘭國家進步都帶來負面影響，可說是雙輸局面。

為什么這么說呢？且聽熊叔道來。

一個國家，特別像烏克蘭這種一心走向現代化的國家，當然要反腐。這不僅使國家人民受益，也是進入歐盟的必要門檻。

但問題是，此時的烏克蘭處在戰爭之中，戰爭是國家首要大事，但反腐在某些時候會拖戰爭的后腿。

有人可能會覺得，腐敗不是對國家有害，也會損壞烏克蘭的戰爭能力嗎？沒錯，這是沒意義的正確的話。

戰爭時期，國家運營有著特殊的模式——戰爭動員體制。在這個體制下，國家所有資源、經濟活動、政治行為都要圍繞戰爭展開。

既然是戰爭動員，那么所有損害戰爭的人或事都會被嚴厲制裁，即使有時候違背和平時期的法律、踐踏人權也在所不惜。

二戰時被拘禁的日裔美國人

最典型的例子是二戰時，美國將所有日裔移民不經甄別全部拘禁，造成了美國歷史上罕見的違反人權的事件，這其中還有很多持有美國護照的日裔公民。

不加甄別地拘禁一個族群，違反包括種族歧視、非審判拘禁等多項人權。在戰時，美國人認為這么做是有理由的，是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的。

多年后美國政府就此向日裔美國人道歉，政府給與他們賠償。

戰時動員，一切為了戰爭勝利，那么烏克蘭的反腐敗機構，不以此為宗旨辦案，肯定會損害“戰爭利益”。

回看歷史，反腐敗拖了戰爭后腿的現象時有發生。越南戰爭時，南越歷屆政府都會背上腐敗無能的罪名，其背后的美國，從國務院到媒體，經常以腐敗為名對南越施加壓力，迫使其改革政治制度，加大反腐力度。

特別是西方媒體，對南越政府無孔不入地揭批抨擊，讓南越政府在國際上名聲掃地，也造成美國老百姓對其唾棄。

美國朋友的“正義”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損害了南越政府投入戰爭的能力，當一個國家內部紛爭不止的時候，如何能在戰場上勝利？

不用上戰場的年輕人顯然不知道他們所作所為意味著什么。

戰爭期間上下一心、團結一致是比反腐敗更優先的事項。什么事情都留到戰爭之后再說，特別在政治上，即使是民主國家，反對派也會偃旗息鼓支持執政黨，保證國家的團結。

為何說澤連斯基與反腐敗機構雙輸呢，是因為烏克蘭雖然實際處在戰爭之中，卻沒有頒布全國總動員的命令，這就導致國家運行還與和平年代并無明確區別。

烏克蘭反腐敗機構還有運作空間，他們該干嘛干嘛，并沒有克制自己的行為。

總結烏克蘭反腐風波，一方面烏克蘭沒有頒布戰爭總動員令，對各部門職權以及人權明確限制；第二方面，反腐敗機構應該遵循戰爭潛規則，以團結為重指導工作，具體工作應該等到戰爭結束再說。

最后，迫使澤連斯基使出立法手段，削弱反腐敗機構的權限。

既然立法，就不那么容易改變，戰爭之后也會延續，這就為烏克蘭和平年代的反腐事業埋下隱憂。

這就是熊叔最擔心的雙輸。

至于美國、歐盟，每當他們援助的盟友陷入戰爭時，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就會以自由民主、反腐正義一類的要求，去迫使盟友在戰爭中做一些支線任務。

最新的例子莫過于阿富汗，塔利班還沒打掃干凈，美帝就在阿富汗強行推行民主，以一套脫離阿富汗現實上百年的政治架構強加在阿富汗頭上，結果如何？眾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