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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艾靜去見了陳美倩。
她讓自己冷得像塊冰,不吵鬧,不質問。是的,艾靜想營造原配該有的氣場。只可惜還沒開口,心里就宣布了投降。
20歲的姑娘真是怎么都好看啊。陳美倩戴一頂小圓帽,大衣配直筒褲。面容姣好,瘦瘦小小的,青春的氣息就那么直愣愣地撲面而來。
她坐在那,略帶挑釁地看著艾靜。
這個畫面,艾靜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
明明陳美倩是破壞婚姻的第三者,慫了的人卻是艾靜。艾靜已經打聽清楚了,陳美倩的父親因車禍去世,給陳美倩和弟弟留了一筆錢還有一個小工廠。
陳美倩說,我在事業上可以幫助黃景川,你呢?
說不清是可憐的自尊,還是可悲的自卑,沒有任何撕逼大戰,艾靜幾乎是落荒而逃。
心里有很多的不甘心吧。不甘心他曾經那么愛她,卻還是和別人上了床。
回到家,艾靜平靜地對黃景川說,我們離婚吧,我成全你,只是你告訴我為什么?
她是那樣驕傲的人,到底還是問了為什么。
黃景川抬起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艾靜說,十年了,我全心全意愛了你十年。而你呢,你愛過我嗎?就連我背叛了你,你都不吵不鬧,你的心里真有我嗎?
艾靜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02
很長一段時間里,艾靜都在困惑,怎樣才算是愛上一個人?
是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還是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生。她對黃景川,沒有怦然心動,有的是日久生情。
那是有點久遠的十七歲。
他們還在讀高中。艾靜是班長,長得白凈秀氣,談不上多漂亮,但俏皮幽默,小有靈氣。看起來有點清高,真要相處起來又覺得很舒服。
用老師的話來說,艾靜溫柔的時候像無風無浪的湖水,厲害的時候像一把干凈利索的劍。所以班上的男生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有不少男生蠢蠢欲動,給艾靜寫情書。
包括黃景川。
黃景川成績差,個頭矮,還有點油嘴滑舌。仗著家里條件還算好,不學無術,流里流氣,一副紈绔子弟的派頭。
他每天的樂趣就是逗艾靜開心,然后隔三差五給艾靜寫情書。
有次艾靜惱了,她說,你不要這樣,我現在只想學習,不想談戀愛。
黃景川嬉皮笑臉地回,那我不讀書了,反正我不愛學習,免得影響你。我跟我舅去學做生意,供你讀大學。
后來黃景川還真就學做生意去了。
然后時不時地來學校,明目張膽地追求艾靜,宣布主權。他甚至放出狠話,誰敢打艾靜的主意,他跟誰急。
被人這樣熱烈的喜歡當然是件高興的事,只可惜艾靜對他是無感的。
可不管艾靜怎么拒絕,黃景川仍然厚著臉皮出現在她面前。
03
后來艾靜因為五分之差沒能讀成大學。
她家在農村。父母偏愛哥哥,從小艾靜就被忽略。家里條件本來就不好,所以不可能給她交學費去復讀。
艾靜去了大城市打工。
好像不論她去哪里,都能被黃景川找到,完全沒給她喜歡別人的時間和空間。
被黃景川纏了五年后,到底是感動了吧。那時的艾靜,仍然不知道什么是愛情。但一個人這樣堅持不懈死皮賴臉地喜歡你,不是愛又是什么呢?
追艾靜的男生不少,但能像黃景川這樣年復一年地粘著她,不管她怎么拒絕,都不動搖不放棄的,沒有第二個。
所以嫁了吧,嫁給愛自己的,比嫁給自己愛的,應該會更幸福啊。
領證那天,黃景川捧著兩個大紅本傻笑著說,你終于是我的了。
好吧,她是他的了。從此安安心心做個黃太太。
結婚后,黃景川就是個寵妻狂魔。
吃蘋果啃到一個特別甜的,立馬拿過去給艾靜吃。手頭有點錢,就想著給艾靜買這買那。晚上睡覺,非要摟著她睡才安心。
有夫如此,唯有珍惜。
當然也有遺憾。遺憾的是,他們的興趣愛好以及人生規劃有點相差甚遠。
艾靜一心追求事業,想著法子賺錢。她的業余時間,用來看書旅游,不斷提升自己。而黃景川懶散慣了,沒有事業心。除了打牌,也沒有其他愛好。
這樣看起來,黃景川并不是艾靜的理想型。
所以每當黃景川問“小靜,你愛我嗎?”的時候,艾靜從不正面回答。
她愛他,可能是因為他愛她。
艾靜不確定這種愛,是不是愛。所以干脆回避這個問題。
黃景川有點失落。他說,我對你真是又愛又恨啊,就這樣心甘情愿地被你拿捏在手里。
艾靜偷笑,愛情里誰先說愛誰就輸了,誰讓你那么早愛上我呢。
她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和這個男人廝守到老。然后老成老頭老太太時,聽他不甘心地問一句,你到底愛不愛我?
那時候,她一定能很肯定地答“我愛你”了吧。
能白頭偕老,不是愛又是什么呢?
可是相愛第十年時,黃景川那邊出了狀況。
04
那天,艾靜從外地出差回來,發現黃景川看她的眼神突然變得躲躲閃閃。
而晚上睡覺時,也不再摟著她。
女人的直覺告訴艾靜,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黃景川睡著時,她翻了他的手機,看到了所有的短信。拼湊起來,是個讓艾靜震驚到不肯相信的故事。
那個叫陳美倩的小女孩,剛失戀,在自己叔叔家的店鋪里偶遇黃景川。并且一眼看上黃景川,然后以打錯電話為由,順利勾搭上了。
在這之前,艾靜是相信情比金堅這個詞的。可實際上,只不過是別人勾勾小手指,黃景川的魂就沒了。
如果這么多年,他沒那么愛她,如果他們的感情不好,可能艾靜還沒那么崩潰。可是明明在艾靜出差前,一切都是那樣的和諧美好。
只不過一星期的時間,他就成了那個背叛她的男人。
艾靜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沒哭沒鬧,將黃景川趕出了家門。
然后抱著四歲的兒子在家里哭,不吃不喝,仍然想不通這個問題。
這些年,她辛辛苦苦經營這個家。不僅自己的事業上沒松懈,還把黃景川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和公婆的關系也不錯,她是人見人夸的兒媳婦。
明明黃景川還時常感嘆,娶到她,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說她改變了他的人生。在這之前,他吊兒郎當,一心想當個混社會的大哥。因為艾靜,他變成了一個戀家的男人。
可是一夜之間,什么都變了。
05
其實黃景川給了艾靜答案的。
他感覺不到她愛他,所以當有個女孩不顧一切義無反顧地說愛他的時候,黃景川缺失的那點遺憾,得到極大的滿足。
他沒能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至于年輕貌美的陳美倩為什么會看上他,艾靜起初也想不通。后來見到陳美倩,她就明白了。對于剛剛失戀的陳美倩來說,剛好需要找個寄托而已。
這個人是誰并不重要,只不過剛好是黃景川。
但黃景川不這么想。黃景川說,你知道嗎?她愛我,為了我和家里以死相逼。可是這些年,無論我怎么對你好,你都不肯說愛我。
是在那一刻,艾靜突然明白,一個人再愛你,你也不能沒有回應。時間久了,一直付出的那個人就累了。
只可惜等艾靜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黃景川說,我們離婚吧,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
是的,艾靜沒法原諒。可是為什么回憶起過往,她的心是那樣的痛。這些年,她習慣了有他啊。甚至有可能已經不知不覺愛上了他,只是不自知而已。
艾靜說,好,我們離婚吧。
很快就后悔了的人是黃景川。那天站在民政局門口,黃景川說,小靜,我是一時糊涂,我愛的人是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艾靜嘆了口氣說,你知道的,我接受不了。
那天辦完離婚手續出來,艾靜定了去廣州的機票。
黃景川紅著眼睛問,為什么要走那么遠?
艾靜回他,你了解我的不是嗎?我驕傲倔強,怎么可能忍受周圍人同情的眼光。我需要換個環境。
黃景川幾乎是紅著眼吼道,你就是從沒愛過我,離婚都離得這么瀟灑。你什么都不要,包括孩子也不管了。你就是個狠心的女人。
艾靜轉身,淚如雨下。
十年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十年時光都過去了,怎么證明愛過?非得像陳美倩那樣愿意為他跳樓才算愛嗎,還是要一哭二鬧三上吊才算愛?
沒人能告訴艾靜答案。
將兒子托付給父母,艾靜拉著行李箱離開了傷心地。
06
在廣州的日子很忙,也很累。仿佛只有這樣,心才不會痛。
可是不到半個月,黃景川就找來了。
他站在公司樓下,頹廢而又狼狽。他說,對不起,我求媽給了我地址。
艾靜看著眼前的男人,到底還是心疼了。
十年的情分,哪里是說斷就能斷。斬不斷的是情絲,并沒有多少人能做到手起刀落。
但艾靜嘴上還是說,你回去吧,有那么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等著你,何必來找我?
黃景川說,小靜,我真的不愛她。我滿腦子都是你,你離我這么遠,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有人欺負你了怎么辦,萬一你生病了沒人照顧怎么辦,要是有別的男人追你怎么辦?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出來了。
就是當初那個揚言要做老大的男人,就是那個很少掉眼淚的男人,就這樣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小孩。艾靜的心被觸動。
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錯誤道一聲對不起就可以原諒的。走錯了路,也并不是都有機會往回走。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艾靜送黃景川去了機場。她說,你走吧,我不會回去的。如果你還念點情分,就請多去關心下兒子。
可艾靜沒想到,陳美倩會給她打來電話。
她說,我找不到他了,我知道他肯定是來找你了。你們已經離婚了,就成全我們吧。
艾靜聽著有點好笑,她都主動讓位了,還要怎么成全?然后忍不住問了句,黃景川真的值得你一個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姑娘這樣嗎?
陳美倩答,長這么大,我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
所以這才是原因吧。她未必有多愛黃景川,黃景川也并不是多值得她愛,她只是不甘心黃景川那么快就回歸了家庭,不甘心她用房子和工廠都沒能留住黃景川。
所以,黃景川是愛她艾靜的吧。可是,愛又能怎樣呢,回到從前是這樣的難。
公司年終答謝會那天,是艾靜的生日。
往年的這一天,家里總要吃個團圓飯。而這一年,她遠在廣州,和一群人喝著酒說著違心的話,冷眼看著身邊的那些男人。
人事經理被情人拋棄沒多久,正拉著前臺小姑娘求安慰。科長借著酒勁邀公司里最漂亮的女孩跳舞。副總左擁右抱,而總經理還在為情人要上位的事情發愁……
艾靜笑了又哭了,或許癡情男人只活在偶像劇里吧。
07
那段時間,黃景川倒是沒再來打擾她。
他只是每天堅持不懈地給她打電話發短信,就像很久以前那樣,死皮賴臉地追著她。
婆婆和母親也時常打來電話,讓兒子跟艾靜說話。艾靜每次都強忍著淚水,掛斷電話時,才敢讓自己泣不成聲。沒人知道她有多想孩子,多想父母。
而她不得不承認,她也有點想念黃景川。
盡管他負了她,可十年的情分還在那。
母親說陳美倩在糾纏無望后,已經收手。母親還說,要不你回來吧,景川現在每天都會來看孩子。你不在的日子,我和你爸有個頭疼感冒,也都是他在操心。
這些年,其實黃景川一直是個好女婿。所以即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母親也還是幫著他說話吧。
只是真的可以回去嗎?
曾經的艾靜還勸別人,破鏡難圓,好馬不吃回頭草。現在她自己要去吃回頭草了嗎?
黃景川又來了廣州,這次還帶著兒子。
兒子一見到艾靜,就哇地哭了起來。他說,媽媽,你不要我了嗎?我很想你。班上同學都說我沒有媽媽了,他們是騙我的對嗎?
那一刻,艾靜的心都碎了。她跟著黃景川回了家。不止是為了兒子,還有她心里對這個家的留戀吧。
08
復婚后,艾靜對往事閉口不提。
即便有好事人來提醒,她也只裝作風輕云淡地笑著說謝謝。
其實那根刺一直都在。
就像風濕關節炎,偶爾會發作。經歷過背叛的人,大概就能理解那種信任重建的過程。但艾靜不想做怨婦,所以她強迫自己去忘記。
兒子上初中時,有次寫作文寫到父母離婚的事。班主任發給艾靜,艾靜看完,淚流滿面。離婚時兒子不到五歲,可這件事卻在他的心里造成了影響。
所以回來是對的吧。回來后,這個家至少沒有散。
有時艾靜也會想起以前黃景川追她的時候,每晚都在家樓下吹口哨。她不肯下樓,他就待一會兒,然后吹聲口哨就走了。
現在他也是每天一回家,就急著找艾靜。有時吹口哨,有時喊姑娘姑娘。
如果艾靜在廚房,他就進來抱抱她。有時艾靜在衛生間,他也會打開門捂著鼻子看看她笑一笑再出去。
是的,這些年,他除了叫她小靜,有時還叫她,小姑娘和老太婆。
這些細小的溫暖,慢慢撫平了艾靜的傷口。
后來,艾靜還生了二胎。有人替艾靜不值,畢竟這個男人背叛過她。可是艾靜不后悔。這是她的性格,選擇了,就努力讓這件事往最好的方向發展。
畢竟黃景川對她的好,她是能實實在在感覺到的。要不然也不會再給他生個孩子吧。
都說破鏡難圓。但如果還有愛,如果對方也是真心實意地悔過,不如給彼此一個機會。換個人也許可以忘掉傷口,但換個人未必就不會面臨相同的問題。
這是一個尋常的夜晚,艾靜在黃景川的懷里醒來。
他從背后抱著她,她聽著他的齁聲,心里特別平靜。算起來,這已經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十五年了。
余生,她想用他的好,去原諒他那一次的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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